［全職］行草（王杰希+方士謙）

最後一條訊息送出後，王杰希把手機放回口袋裡，等隊友都走光了才慢悠悠踱步離開選手通道。還沒完全走出場館，寬敞的廣場上遠遠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。對方雙手插在口袋裡，一派悠閒的樣子。王杰希也不急，保持原來的步伐直到兩人面對面，那人朝他一笑，淡然開口。

怕了嗎？

不久前的比賽畫面在王杰希腦海中一閃而逝，像石頭扔進湖裡帶起一波搖盪，漣漪綿長地擴散開去。他低下頭長出一口氣，再抬頭時也朝對方笑了笑。

怕了。

那人半瞇起眼，笑容變得溫柔而無奈。何其熟悉。
他們交換了一個擁抱。方士謙的手掌壓在背上的溫度和重量，三年來第一次讓王杰希覺得，自己終於也可以去懷念點什麼了。

行　草

柏清很好，他越來越有你的風範了。王杰希微笑，他把醬油倒進碟子裡，加上一點辣椒。方士謙拿下了圍巾，隨手擱在一旁的空椅子上。

他會做得比我好的。榮耀的前治療之神點點頭，服務生端來了他們的麵，最上層鋪了不少蔥花和香菜。他看著王杰希把它們均勻地拌進湯裡，用湯匙舀著喝了一口，不禁挑起一邊眉毛。

你敢吃蔥和香菜了？

大家一起在食堂吃，總不能讓後輩知道隊長挑食。

他於是莞爾。腦中浮現那個十八歲的新人，對著微草食堂碗裡的蔥段抿著嘴，瞪著一雙大小眼如臨大敵的樣子，為此還被調侃過「啥都不敢吃還來微草，不知道我們專吃植物嗎？」。而在之後的五年裡，他不曉得幫王杰希吃了多少蔥、香菜和韭菜。

第七賽季結束時，儘管王杰希並沒有成為葉修─當時還是葉秋─那樣的傳奇，但他無法模仿、詭異綺麗的打法卻讓更多微草老將覺得「見識過兩個階段的王大眼、還一起拿下兩個冠軍，職業生涯已經值回票價了」，那個夏天連同方士謙，微草一口氣走了兩個主力選手。隔年隨著鄧復升退役、李亦輝離隊，一批年輕的新血上位，要不是王杰希還在，方士謙真要認不出螢幕上的陌生隊伍是自己曾效忠過的微草。

事實上那個當下，就連王杰希都讓他感到陌生。才離開一年，平日也沒少在QQ上聊天，但王杰希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，冷靜平穩依舊，但那樣的壓迫感，即使在第七賽季他也沒見到過。

當上了隊長，到底是不一樣了。

剛剛英杰太慌了。王杰希的聲音把方士謙拉回現實，微草隊長手上舉著筷子，並沒有看向他，而是專注地看著前方，好像高英杰就在那裏。然後垂下眼，說：是我的錯。

方士謙沉默了一下：…對，是你的錯。

你讓他們太依賴你了。

§

（我曾經想過，如果我早點開始改變…說不定就能拿到第四賽季的冠軍。）

（別啊，我可不想。比起多拿一個冠軍，我寧可多看一個賽季的魔術師。）
（呵，少來。）
（真心的。那是因為你不知道「魔術師」手裡的王不留行看起來是什麼樣子。）
（喔？）

華麗詭譎、變幻莫測，貨真價實的魔術饗宴。他笑著說，真正映在心底的卻是年少輕狂、神采飛揚的王杰希──你不知道那個時候的你是什麼樣子，那是我見過最美好的姿態。方士謙心想。


§

（愛之深，護之切。可是他已經長大了，大得足夠與你並肩，你卻還要把他護在身後。你一個人，怎麼扛？你還能打多久？不一樣了杰希，已經不一樣了，這不是你把他們當成孩子仍可以獨自撐過風風雨雨的時代了。）

（傳封簡訊給葉秋──現在是葉修吧，謝謝他們今天擊潰了你們。）


§

方士謙叫的車來了，他拉開門，轉頭問王杰希：你還怕嗎？王隊長。
王杰希看著司機不耐煩的神色，指了指方士謙露出的一塊脖頸，像嘆息一樣笑了：士謙，你的圍巾歪了。

隔著車窗玻璃，前治療之神看見魔術師動了動嘴唇，像施展一個魔法咒語，溫柔堅毅。

無所懼。


§

王杰希領著隊伍走進賽場，擠滿看台的觀眾，揮舞雙臂無聲喧囂，好亮。他閉上眼睛，經歷過的一切突然都鮮明起來，在靛紫色安靜的宇宙裡，一幕一幕像星辰閃爍，彷彿伸手就能抓住。

初次受到邀請加入微草戰隊。在新秀挑戰賽上一鳴驚人。「魔術師」。改變打法、融入團隊。首次奪冠，未滿二十歲。方士謙首當其衝緊抱住他，然後是其他前輩，那瞬間他聽見的聲響成了勝利的第一個感知，是自己的心跳聲，大得像要震響整個宇宙。

再然後。

第六賽季惜敗藍雨。隔年迎戰百花，王不留行和百花撩亂，聯盟史上最絢麗的冠軍戰。他在記者會上用力握住方士謙的手，道再見，謝謝，治療之神。鄧復升退役，他在各種聲音裡說：如果運氣好也是錯，那我情願一錯再錯──

我已經沒有執念了。

王杰希睜開眼睛，他看見高英杰，看見許斌，劉小別，袁柏清，看見肖雲，周燁柏，柳非，梁方……今朝草上露，終將成為明日的晨星。

他看見微草的未來。

是啊，我已經沒有執念了。
可是我要讓他們習慣這裡的壓力和聲音。

我要讓他們食髓知味不知滿足，成為頂尖賽場上永不言退的野心家。
我要帶他們看遍高處的景色，然後憑著自己的力量爬上巔峰。

他往前一步，握住輪回隊長、此時的榮耀第一人，周澤楷的手。

比賽開始。

fin.

天吶，腦殘粉太可怕了（瞪著鏡子